他是爱我的，但是他恨他自己。一个人对孩子的态度，都是对自己态度的投射。
看一个社会的进步程度，最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看他们怎么对待孩子。80后的孩子，没有几个是没挨过打的，就像我们的父母们，没有几个生活是如意的。
他们赶上了下乡，错过了高考，在一个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耗尽一辈子，或者一个车间一张车床站了二十年，人到中年碰上了下岗。
我的父亲，就曾经格外不顺，原本是办公室年轻有为的重点栽培对象，一不小心得罪了领导就被发配到了基层车间。我至今仍记得他接到调令的那一天，我刚刚上小学，还是活蹦乱跳的年纪，放了学来到他的办公室，他的脸阴沉得像一块锈住的生铁。
尽管我什么都不懂，却还是被这死一般的气氛震慑住了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。从那之后的很久，家里都凝固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，就像法斯宾德的电影。也就是从那时起，挨揍成了我的家常便饭。作业写不好，揍；被老师批评，揍；跟他顶嘴，揍。
然而在当时，我居然习以为常，因为我的很多同学，挨揍比我还狠。其中有一个男生，调皮是出了名的，他父亲的暴力也是出了名的。他常常一脸沮丧地走进教室，捂着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。有一次他被留堂，他的父亲怒气冲冲冲进教室，什么原因都没问，当着一众老师同学的面，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，他当时就疼得蹲在了地上。
后来我知道，他很小就没了母亲，他的父亲带着他住在学校不远处的一间小厂房，靠给人看大门维系两人的生活。作为一个父亲，他太希望儿子能够成器，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。可是他能力范围内做出的唯一选择，就是对孩子无止境的打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