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儿子，按照现在时髦的话说，属于“小镇做题家”。
从小学到初中，再到高中，从来都是名列前茅。
高考后，他如愿以偿进入了上海最著名的那所高校，后来又顺利保了研。
毕业时，他说喜欢上海的繁华和便捷，想留在这里。
我和老伴便倾尽半生的积蓄，给他在上海周边买了一套小平米的二手房。
当然，只是交了首付。
其余的月供，则是每个月我们跟儿子一起还。
虽然日子过得很紧巴，但是亲戚朋友们聊起儿子时的羡慕和吹捧，总让我觉得这些年勒紧裤腰带培养孩子的罪没白挨。
但渐渐地，看着别人家孩子孙子都在眼前，一家人热热闹闹，我又笑不出来了。
人人都说我儿子有出息，说他是小城市飞出去的金凤凰。
但我知道，这只“凤凰”已经不属于我了。
这些年，儿子一直很少回家。
记得最开始，他还会在每年过年时回来，虽然总是行色匆匆，大年三十还捧着电脑噼里啪啦。
可到了后来，他干脆撂下一句“机票太贵，有那钱不如先还房贷”，就连过年也不回来了。
每年春节，外面热闹非凡，家里却只有我和老伴两个人冷冷清清的。
当时，我们还能互相安慰，说：
“孩子有出息，咱们当父母的总不能剪断他的翅膀不让他飞吧。”
可现在，老伴躺在床上，难受得翻来覆去。
而我连着跑了七八家药店，却都说暂时没药，手机上的软件五花八门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操作。
这时候，我才发觉，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孩子是多么重要。
正当我坐在小区的健身器材上发愣的时候，对门家的小伙子朝我打了声招呼：
“姨，大冷天的怎么还在外面坐着？”
我为难地递上手机，问他能不能给我下载一个能抢药的软件。
小伙子一拍手，说：
“我今天就是来给我爸妈送药的，我想着他们这么大年纪肯定不会从网上买，正好我家里还有点剩余的，我现在就回小区给您取去。”
没一会儿，小伙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了，递给我一个袋子。
里面不仅有药，还放着几个柠檬。
我要掏钱，小伙子却拦住了我，说：
“别这么见外，姨，既然叔叔身体不舒服，您就赶快回家让他把药吃上吧，我把用量都写在盒子上了。
叔叔的身体要紧，您也保重啊。”
说完，骑上自行车就走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眼眶又湿了。
记得有一回，我和几个邻居一起在对门家打牌，对门感叹我福气好，说：
“你看我儿子，上学的时候不思进取，现在工作了，也是得过且过，以后谁嫁给他当媳妇儿哟。”
那天，小伙子正好在家里帮忙修暖气，听到老娘抱怨自己，也不恼。
反而好脾气地开玩笑：
“学霸都是鸟，越飞越高，但也越飞越远。
我们这种学渣才是宝，哪怕找不上媳妇，也能一辈子陪在爹妈身边呀。”
当时，我们都笑了。
可现在想想，这哪里是学渣、学霸的原因，儿子的自私、冷漠，其实正是被我一手培养出来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