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封家书:曾国藩、梁启超、傅雷
“……是以往年常示诸弟以课程,近来则只教以有恒二字。所望于诸弟者,但将诸弟每月功课写明告我,则我心大慰矣。……以后写信,但将每月作诗几首,作文几首,看书几卷,详细告我,则我欢喜无量。诸弟或能为科名中人,或能为学问中人,其为父母之令子一也,我之欢喜一也。……
学问之道无穷,总以有恒为主。兄往年极无恒,近来略好,而犹未纯熟。自七月初一起至今,则无一日间断。每日临帖百字,抄书百字,看书少亦须满二十页,多则不论。自七月起至今,已看过《王荆公全集》百卷,《归震川文集》四十卷,《诗经大全》二十卷,《后汉书》百卷,皆朱笔加圈批。虽极忙,亦须了本日功课,不以昨日耽搁而今日补做,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。诸弟若能有恒如此,则虽四弟中等之资,亦当有所成就,况六弟九弟上等之资乎?
……兄日夜悬望,独此有恒二字告诸弟,伏愿诸弟刻刻留心。幸甚幸甚。”
这是曾国藩写给弟弟的一封信,强调了“有恒”二字,有时间上的留白,才能日复一复坚持读书,也就是“有恒”。
从“无恒”到“有恒”,前提就是留白。国学经典诵读:诗经全文天籁童音领读+PDF扫描
曾国藩以家书传世,中国人总说,一个大家族三代便要没落,曾家却绵延八代而不绝,直到现在依然英杰辈出,从教育家、翻译家、化学家到考古学家、农业学家、导演,人才济济 。
这只是曾国藩家书中普通的一封,却有着恒久的价值。每天忙碌的人,他怎会有时间读书?
曾国藩还说,一个家族,想要一直兴旺,就要出贤子弟,六分靠天生,四分靠家教。对于家教,他总结了四个字:勤、俭、朴、忠。勤,是指勤于读书,勤于做事;诚,则是诚恳,诚意;朴,朴素、朴实,脚踏实地;忠,便是忠心耿耿。
曾国藩一生忠于什么?一是忠于大清皇上,二是忠于中国文化。我们今天忠于什么?一是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;二是人类文明。这两个“忠于”高于曾国藩的“忠于”,不是曾国藩比我们思想层次低,而是时代不同了。
第二封信出自梁启超。
梁启超先生共有九个子女,各有所长,被誉为“一门三院士,九子皆才俊”。在一封《致孩子们书》中,他这样说:
“……思成和思永同走一条路,将来互得联络观摩之益,真是最好没有了。思成来信问有用无用之别,这个问题很容易解答,试问唐开元、天宝间李白、杜甫与姚崇、宋璟比较,其贡献于国家者孰多?为中国文化史及全人类文化史起见,姚、宋之有无,算不得什么事,若没有了李、杜,试问历史减色多少呢?我也并不是要人人都做李、杜,不做姚、宋,要之,要各人自审其性之所近何如,人人发挥其个性之特长,以靖献于社会,人才经济莫过于此。思成所当自策厉者,惧不能为我国美术界作李、杜耳。如其能之,则开元、天宝间时局之小小安危,算什么呢?你还是保持这两三年来的态度,埋头埋脑做去了。”
对孩子的未来不强求,是梁启超先生家庭教育的核心理念。他知道,不是每个人都做得了李白、杜甫。在他看来,李白、杜甫比姚崇、宋璟重要,这是历史早就告诉我们的道理,正是有了这样的格局,才成就了“九子皆俊才”,梁思成才成了建筑学领域的李、杜。
第三封信出自《傅雷家书》:
“杜甫也有极浑成的诗,例如“风急天高猿啸哀,渚清沙白鸟飞回。无边落木萧萧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……”那首胸襟意境都与李白相仿佛。还有《梦李白》《天末怀李白》几首,也是缠绵悱恻,至情至性,非常动人的但比起苏李的离别诗来,似乎还缺少一些浑厚古朴。……写实可学,浪漫底克不可学;故杜可学,李不可学……所谓曲高和寡也。同时,积雪的高峰也令人有“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”之感,平常人也不敢随便瞻仰。”
这段话其实只是在比较李白、杜甫诗的风格、特点,深入浅出,有着独特的审美体悟。
从傅雷家书,我们看到一个知识分子的见识、眼光、判断。父亲就是这样教小孩的。他的儿子傅聪,最终成了世界级的钢琴家。哪怕父母双双自杀,儿子照样成大器。因为傅雷家书,早已把这样的眼光、见识和判断,潜移默化地给了孩子。